2011年12月25日 星期日

印度之旅

印度,文化古國,佛陀遊化之地,讓人下了飛機後的所聞所見,都沾染上一點佛教的氣息。吵雜的汽車喇叭在德里市對戰,卻聽不到司機的叫囂,在台灣早破口大罵,大打出手的塞車情緒,在這裡卻能心平氣和的商量。喇叭,汽車的語言,溝通的方式,擾不了安詳地躺在路旁的白牛。
也許是因為這裡沒有所謂誰耽誤誰時間的問題,人們才能在如此雜亂的環境中耐心地閃讓;也讓開往達蘭沙拉15個小時的車程,被印度的吉普車司機,莫名其妙的停下來89次。幽黑森林裏,除了一條筆直的前行路外,只留下一群錯愕的台灣人,這時三位司機早就不知溜那兒去了。趕路,不是他們的責任,重回駕駛座時,你沒有發脾氣的權利,因為這詭異而荒涼的夜空下,他們可得罪不起。
到了達蘭沙拉,就迫不及待的前去拜見至尊,十七世大寶法王一巴。十七的法王,據說自元朝起即發願轉世來渡化眾生, 1985 年十七世降生,由達賴喇嘛和錫度仁波切所認證。二年前由西藏流亡到印度,為的是擺中共所限制的學習環境,為幾年後成為宗教領袖和承擔人世的苦難作準備。拜見法王的程序相當複雜,先扣押護照,再分別由軍方在寺門、梯口作二次的搜身,押下所有的違禁品才後得以進入。印度政府監視下的大寶法王,一出場,給人的感覺是出乎意料的威嚴,不是安詳和藹,而是一雙震攝人心的眼,橫掃過在場所有的大眾後,才上他的法座。他不時的注視到你,沒有笑容,只有威攝力。在他講話的過程中,這股力量不斷貫刺在個人身上。
再次拜見法王,是隔天的近午之時,單獨會見,重新見的到法王,笑容可掬,平易近人,外相上是十七的小男生,思想上據已是上千年的智慧了。因為時間極短,獻上哈達後,趕緊把所帶的東西,包括親友的照片、唐卡、唸珠都請法王加持,法王回贈一條紅頸帶和藍色花結示以祝福後,就必須離去了。出了寺,擁上成群貧民,瘸的、兔唇的小孩,他們的父母,披著發酸的破衣,混在孩子間,用又黑又髒的手,拉著我乾淨的衣服,纏著我這法王加持過的靈魂,彷佛在告訴我,若不給錢,就是不仁慈,不配成為法王的弟子。我不願給,不願被你的貧窮所脅迫,不願對矯作的清苦來憐憫,因為你們是印度政府的責任,不是我的責任,你們的哀,我聽不見,你們的困厄,我也看不見,不想聽也不願看,我只想觀想瑪巴的莊嚴。我要用梵唱保護自己,不讓這群妖魔鬼怪接近我。唱著唱著......我覺察到,自己錯了,佛法不是用以驅逐外魔,而是降伏心魔。我們相信上師其足功德,可以施教,如此樂於供養,卻鄙視一無是處的貧民,這全是自己心中的分別,才願意遠赴重洋,供養喇嘛。求名聞?利祿?智慧?卻吝於施捨予需求不多的乞丐,這豈是佛陀之教?換個角度看,他們不正是佛陀示現的苦難,提示我生命中的另一種現象,教導我平等、無差別地對待。供養、恭敬的對象,豈有喇嘛、乞丐之別?佛教的精神、瑪巴的智慧,意外的在惹人厭的乞丐身上醒悟,感謝他們的貧苦讓我成長。錢捨了,心也踏實了。
離開飯店的前一夜,和一同行伴在星空下聊天。
「北監的那段日子,是我自首的。因為毒癮逼我選擇用監關的方式來抑制,可是很快地出獄了,又和朋友合,才重染毒癮」。
他一一細數了毒品、槍械走私的市價和利潤。這次他要隻身留在印度戒毒。智慧林,明天的行程,就是這三個月的住所,他沒有計劃,也不認識半個人,他只知道住下來,把海洛英斷了。賭博莊來的錢,他多的是,可是追求生命意義的朋友,卻沒半個,反倒全是包娼包賭的黑道兄弟。他他準備學佛了,他必須和兄弟疏遠一陣子,那天能力了,才能再聯絡。他崇拜南部的一名牧師,因為他用自己戒毒的經驗,正在幫助一群人走向人生光明面,他堅定的眼神告訴了我們他以後也會如此。
住在智慧林的那一天,早起來享受森林的散,下著小雨的清晨,擋不住小喇嘛竹林外的嘻戲,寺裏悠長的鐘聲,伴著璇遠的海螺,迴旋在雪山與竹林間。心少有的平靜,有如眾裏尋他千百後的闌珊燈明。不覺落筆寫下些字。

雪,綴著山的白,
堆出心的廣闊,
隨著我漫智慧林,
在雨中。

雨,下成不息的流,
流回遠山的雪,
心也掙開固著的束綁,
在風中。

風,吹著心而神遊,
讓我和妳對話,
妳笑成喜瑪拉雅的美麗,
只在回憶中。

數千個難眠的暗夜,
負著長遠劫來的業,
沈在撕裂開的宇宙,
尋不著,找不到,
驚醒、無助、惶恐,
穿梭在混亂的時空。

回憶伴著古寺的梵頤唄,
唱著對瑪巴的禮懺,
發出千萬劫無悔的大願,
個人的中。
達蘭沙拉,一次短暫的因,卻是生死流浪裏,唯一的等待。
告別達蘭沙拉,又是15 小時的車程,返扺德里市,等著我們的是太錫度仁波切,他是法王的四大法子之一,卻是十七世目前的老師。他人的貪、瞋、痴、慢、疑,乃煩惱、痛苦的根源,轉此五毒成五種智慧,用以成就自己,幫助他人,乃大乘精神,然不論修持如何,最重要的是一顆善心。這種道理無特別,正如同佛陀平凡、平靜、平淡的一顆心,可是對我們這些平常人而言,卻是一生難學會的課題。
機窗外的白雲,綿延在回台北的天上,看其千變萬化在碧海藍天之間,彷彿喚醒兒時豐富的想像,遊戲在自由的心靈中。雲層上的我,看不到雲層下的是非,仇恨在此刻似乎微不足道。幾十年來,求什麼,功名?財富?一生享用不盡的榮華?然而生命的疑感始終跟著我,哲學的思辯,宗教的教義,若即若離的答案,就該滿足了嗎?從大寶法王的身上,證明了生命的延續,生命的意義,不只是今生今世的汲汲營營,對不只,從沒給自己如此肯定的答案。這是問題的答案,重新建的生命觀,將引導我的未來。飛機穩穩的降落了,終於,我也回到家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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